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拾壹.

Fan Fiction 同人 猫叨叨 10779 May 05,2025
白弈秋负手随松本静出了白公馆,何妈送走了他们,立刻到书房拨电话。
没人接。
“这个时候跑哪儿去了!”何妈急得低骂了声,才想起汪曼春现在在明家,于曼丽这丫头怕不是去看汪曼春了!幸好她还记得明家的电话,连忙拨过去。
“您好,哪位?”
接电话的是个男声,何妈道:“小陆啊,上回定做的衣裳好了没有呀?你催催师傅哦,我们先生急着要的。你跟曼娘说啊,秋香色那块布料有勾丝我们不要的哦,记得是要桃花色。”
“这里不是裁缝铺!”
“哎呀!怎么不是呢?你不是小陆吗?”
“您打错了!”明诚语气很差。
何妈那边显得有些惊慌和歉意:“啊?打错啦?不好意思哦!不好意思哦!”
明诚挂了电话,立马上二楼敲门进房间。彼时明楼正坐在书桌那边施施然看报纸,乔装来看汪曼春的于曼丽在床边,碍于明楼这尊大佛在这里镇着,愣是什么信息都没敢传达。
“白公馆来电,让送衣服,说急用。”
两人一听会意,汪曼春先开口:“曼丽你快去吧。”
明诚又补充:“不要秋香色,要桃花色。”
这是让于曼丽去,不要汪曼春去的意思。于曼丽不疑有他,汪曼春却在明诚话音刚落时一把牵住于曼丽。
“我去。”
“不是说了不要你去吗?这还带抢任务的?”
“特意嘱咐这么一句,肯定有关我。”汪曼春目光笃定,“是医院,走吧。”
汪曼春说着已经下床,被走过来的明楼一把拦住。
“不管他效忠谁,你应当相信他的安排。”
“那我也要去,有后备总是安全一些。”
汪曼春声音有些急,在明楼听来,有些刺耳:“不行,你伤才刚愈合,”明楼拉开汪曼春的手,于曼丽从中挣脱,也不等他们商量,直接溜了。明楼继续说道,“等下扯了伤口,还给他们添麻烦。”
“我没那么脆弱,”汪曼春挣脱开明楼的手,“我一定要去,这事情肯定是冲着我来的,不然弈秋不会特意交代!”
“曼春你不要任性,白弈秋是堂堂洪帮第三把手,在日本人那边也吃得开,我都不会随便动他,你觉得一点小事他处理不了吗?”
“明楼,我要去。”汪曼春第一次这么沉稳的目光盯着明楼,目光穿过他的镜片,投入眼底,“我没有家人了,弈秋或许是最后一个。”
不算激烈的声音,像无形的手,穿过皮肉把他的心脏紧紧捏成一团。他把汪曼春拥入怀中,吻了吻她的鬓角,没等汪曼春从错愕中回神,就把人拦腰抱起。
“明楼你干什么!”
明楼边踢开门下楼边说:“让阿诚送你去。新政府这边有事情,我缺席会引怀疑,一会儿再去接你。有一样,不要再弄伤自己,不然没有下次。”
汪曼春不想在明家大厅嚷嚷,有失风范,只得压低声音:“难不成你还想把我困在这里?!”
“你可以这样想。”明楼应得理直气壮,甚至让明诚侧目。
“你有什么资格把我困在这里!”
“我没资格,但有能力。”明楼语气强硬,动作却很小心,“你尽管试试看。”
明镜没想到出房门就看见这场景,也急了:“明楼!你带汪小姐去哪里?!伤口刚愈合!”
“汪小姐说有点不舒服,我让明诚带她去医院看看,很快回来!”明楼头也不回的回答,动作轻柔地把汪曼春安置在车后座,对着汪曼春抿嘴一笑:“记得我说过的。”
“哪句?”汪曼春赌气斜眼。
“每一句。”
明镜站在家门口看着明诚驾车出前院大门,明楼和汪文鸥在车后座端坐的背影,不甚清楚。阿香凑到明镜身旁,显得有些小心翼翼。
“大小姐,您觉得大少爷会不会喜欢上……”
明镜才瞥一眼,阿香立马闭了嘴。
“睹物还会思人,何况是几乎一样的样貌呢。”明镜叹道,“不过,但凡这位汪小姐有一点点傲气,是不会乐意当一位替身的。”
明镜回身进屋,她曾对明诚说“明楼她是指望不上了”,这句话一点不假。当年的事情,闹得沸沸扬扬,就算汪芙蕖极力掩盖,闲言碎语从不曾断过。这个社会,对女性向来刻薄,哪怕明楼表现出一点冷漠或事情已然过去的态度,世人指责的只会是汪曼春。可这个弟弟,她太了解了。当初从法国回来先去见汪曼春,再是拜会汪芙蕖,不是她亲自去闹一场,明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家。这样一来,她明镜棒打鸳鸯不假,可明楼无论是伪装还是真心,“明长官不忘旧人”的传闻已经传出。这几年,就算明楼在国外,她也不是没给明楼留意过女孩子,可只要是家世好一点的女孩儿,因着明楼和汪曼春的事情,不敢也不乐意跟明楼见面,日子久了,她也实在没有法子,就看淡了。
后来加上面粉厂的事情,汪曼春死后明楼一份失意心冷的样子,起初她以为是装给日本人看,可明楼每每书房深夜亮着灯,或无端在家里祠堂待上一宿,各种迹象,即使明楼在她面前极力掩藏,也逃不出她的眼睛。这个弟弟的心,是真的跟着汪曼春死了。
如果不是汪文鸥出现,他至今都会是死气沉沉的。明镜抬眼看看二楼开着的房门,让阿香上去关上。她知道房间里藏了汪曼春的照片,她曾经无意间看到明楼在汪曼春死后盯着那张照片。
仁济医院,护士领着松本静去特护病房,推开门的刹那,白弈秋片刻的错愕后立马稳住自己,看着汪曼春从书中抬起头,目光清澈,看见白弈秋进来,笑得眉眼弯弯。
“白先生来了。”汪曼春合上书,“这位是……”
“这位是松本先生,76号情报处处长。”
“听闻汪小姐受伤,我们也很惊讶,对于这个误会也非常抱歉!所以特意来看望一下汪小姐。”松本静笑得规范又合礼,“汪小姐的伤可还好?”
汪曼春略带哀色地笑道:“劳松本先生费心了,我身上的伤刚好一些。”
松本静点点头,似乎细细思量过才开口:“内人也是医学院毕业的,后天鄙人和白先生要远行,我已经安排好了,汪小姐出院就到松本公馆去吧。”
汪曼春一愣:“怎么好叨扰府上呢。”
松本静连忙接话:“不打扰,我也不跟汪小姐客气了。这是内人的邀请,一来内人听闻你受伤,很是担心,想邀请你到家中小住;二来她一人在家,你们刚好作伴。白先生也同意了,您觉得呢?”
松本静一句话堵死了白弈秋推搪的可能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汪曼春,在捕捉她每个神情。
汪曼春微微垂眸,眉心微蹙,忽然抬眼对上松本静狡黠阴狠的双眼,唬得松本静本能防备的挺了挺腰杆,反而汪曼春神色敞亮。
“松本处长盛情邀请,我本来不该推辞,可堂姐是抗日分子,松本处长难道不介意我的身份吗?”
松本静从中反应过来汪文鸥脸上刚才闪过的哀色,原来是因为他的职位想起了汪曼春。松本静安抚道:“汪小姐在帝国长大,是帝国的朋友,除了血缘关系,我们不会把您跟汪曼春联系在一起的。”
“那就好,”汪曼春故意撇撇嘴,一副嫌弃的样子,“他们都说我们长得像,我来上海是因为父母不忍心汪家的产业旁落,可不想跟抗日分子扯上关系。”
“放心吧,我们情报处也不是虚设。”
汪曼春心下惊讶,这么说来,松本静这边已经彻查过她的身份,而他们竟然毫不知情。再一个,松本静到任以来,军统地下情报站损失巨大,说明手段极高,她的信息竟然能蒙骗过去,白弈秋的能力也不可小觑。汪曼春表面上很满意的样子:“既然这样,我就不辜负松本处长一番盛情了。正好白先生一走,我在白公馆也无聊得很。”
“那就恭候汪小姐了。”
“松本处长,”汪曼春乖巧一笑,“您还是叫我鸥小姐吧,你们一个个都叫我汪小姐,可我听着也不知道是叫我还是叫死去的那位,怪别扭的。”
松本静打量汪曼春一眼,没有发现异常,才终于露出一点笑意:“这样提议不错,鸥小姐。”
“谢谢松本处长。”
松本静确认了汪文鸥确实在医院,便借故告辞,出了病房便有士兵来禀报,说问过医生和护士,时间、伤口都没有可疑,松本静这才信服。白弈秋跟在后面背脊发凉,脸上不动声色,恭敬得体地将松本静送走,才踱步回医院病房。
松本静的车子在第一个路口拐弯处停下,他给了眼神,跟车的侍卫便从后门回了医院。松本静又在正门路口看了一会儿,侍卫回来复命,白弈秋回病房无外乎嘱咐汪文鸥在松本公馆要注意的礼数。松本静还想等等,忽然有76号当班的人跑过来,说城郊两个集训点被炸,政府办公厅正在严查始作俑者。松本静这才无暇顾及医院里什么情况,只留两个人盯着医院,命司机开车回76号了。
白弈秋透过窗帘缝隙盯着街角拐出来彻底立刻的黑色车子,这才松了口气。汪曼春打开衣柜,立马看见于曼丽恶狠狠的眼光,不由一笑。
“委屈你了。”
“你简直是疯子!”不听命令还把她塞衣柜里,虽然于曼丽也觉得汪曼春亲自面对松本静更保险,但被汪曼春二话不说塞衣柜里,心里还是火大。
“我做错什么了?”汪曼春一脸无辜,“松本要见的是我,你以为你这点伪装伎俩能逃过松本的眼睛?”
白弈秋在汪曼春语气中发现端倪:“你认识他?”
“南造云子的情人,地位仅次于土肥原贤二的特务情报专家,青木宣纯的入室徒弟。之前使用的全套密码系统他是统编。”
汪曼春说着,弯腰从床板背面取出信纸递给白弈秋,刚才她怕松本静借故要人检查她伤口,特意先藏到别的地方,信纸上面是空白的。
“趁着在明公馆这几天休息,我把剩余可以推敲出来的密码记下来了,这次出访日本,应该跟重庆那边有关。”
“辛苦了。”白弈秋收起信纸,“出访估计要大半个月,你们要小心。松本的妻子不简单,档案上说是医学院毕业,但我们查不到她在校记录。”
“明白。”汪曼春点头,“明天开始你们尽量不要到医院来,特别是曼丽,松本静为人多疑,一定会让人守住医院。”
白弈秋把随身的手枪塞汪曼春手里:“保护好自己,你明白我的意思。”
“嗯。”除了日本人,还有明楼。
“那丫头在余医生家里,已经痊愈了,放心。”
“好。”汪曼春脸色显然微微轻松了几分。
“逗留时间不能太长了,”于曼丽提醒道,“我们快走吧!”
白弈秋道:“你先走,我还有些话。”
待于曼丽离开,白弈秋春风和煦地盯着汪曼春浅笑道:“故意提前任情报处处长的事情,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保障?”
“不然呢?”
“想找明楼报仇,没那么容易。”白弈秋笑着。
汪曼春勾起嘴角,却不接这个话题。
白弈秋不再坚持:“那小姑娘我托余医生送去香港,那边会有人照顾她。”
汪曼春原本没想这么细致,只想把孩子留在身边,可现在白弈秋的安排才是对孩子最好的,他找的人应该稳妥,至于自己,说不定明天就死了,到时候反而害了那小姑娘。
见汪曼春只是点点头,白弈秋又觉得不好再说什么。这次出访也许凶险,他拿不准,想说些什么,又不知道该跟汪曼春说什么,毕竟他是没有立场,连带着说话的情绪都不知如何把控,只好全部掩盖下去。白弈秋盯着汪曼春的眼睛,她的眼睛十分好看,像猫,会藏着无数的话语,却又不让人能知道到底是什么。他想嘱咐她如果时局有变,就随吴叔、何妈经香港去美国,那里有他准备好的产业;如果他有意外,也希望她能接受他的赠予。可白弈秋想想,还是什么都没有说。也罢,到了那时候,吴叔和何妈会照应她的。
白弈秋挪开目光,转身打算离开。汪曼春看着白弈秋开门的背影,方才白弈秋的神情她少有见过,心里的几分担心和不安一时扩大开来,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:“弈秋,你一切小心。”
白弈秋闻言没拧开门锁,压下心里不断翻涌的雀跃,回头一脸讨好又乖巧地笑,摊开手:“那临别,姐姐抱抱我?”
汪曼春一愣,想起当初把他送到廖叔的堂口,临别他也是这样,笑容像让雨里有了阳光,当时也是这么一句。
“这孩子,你都多大了!”
白弈秋笑里带了些痞,直接走到床边,把汪曼春抱入怀里。他的怀抱很暖很轻,想来是怕扯到她伤口。汪曼春微微一愣,回神过来才拍拍他后背,一副姐姐的口吻。
“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,活着回来,嗯?”
“好。”
白弈秋敛去眼里的各种情绪,才松开汪曼春。
门重新合上的刹那,汪曼春不得不承认曾经怕生青涩的孩子,也这样大了。也对,她看向窗外并不清澈的天空,这个乱世,催人长大,也催人老。
天色渐晚,汪曼春一身病人服静静地倚在窗边,看夕阳西沉。半天时间,她把周围的医护人员大概摸清,她就想看看,明楼来不来。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收起,汪曼春浅笑,到底是自己过于天真,竟然还对“毒蛇”抱有希望。她回到床边,翻开白弈秋给她带来的诗集,汪曼春一个字都看不进去,脑子里各种思绪在冲撞。
“叩叩”两声,汪曼春抬头,正好对上明楼抿嘴浅笑的面容,看着像是有点疲惫。明诚很习惯性地在病房门外驻步。
汪曼春看着眉心拧在一起,盯着明楼,她以为他会悄悄地来,不然别人知晓,仿佛他们见不得光。不,他们就是见不得光,不是吗。可是明楼光明正大地来了,明诚还守在房门外,分明告诉所有人,明大长官在汪小姐病房内。
“明楼,你什么意思?”
警惕的眼神、生疏的称呼,都是刺伤明楼内心的刀刃,可是他还是温和地笑着,不忍心再生汪曼春的气,他已经伤她够多了。
“来接你回家。”
“回家?我哪有家。”汪曼春目光凌厉,“您注意措辞,再挨明镜鞭子可跟我没有关系。”
“听话,我们回去再说。”
“明诚已经告诉你了吧,松本静来过了,也以他夫人的名义邀请我去松本公馆。只要访日行程开始,我必须到松本公馆去,不然白弈秋一定会被怀疑。”汪曼春冷眼看着明楼,“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跟你回去,现在大张旗鼓地来,恐怕是想告诉全上海的人你明长官难忘旧爱,靡靡不振这么些个月,看到跟汪曼春长得一样的汪文鸥,就要不顾白弈秋的洪帮背景也要来表个态度!”
“曼春……”
“被我说对了是吗?”汪曼春咬牙切齿,“你明长官多痴情啊!上海滩花花绿绿那么多名媛望族、大家闺秀你都看不上,就在汪曼春一棵树上吊死,非要找个长相一样的,是不是?你明楼多忠心新政府呀,这么爱汪曼春,因为她是地下党的潜伏分子,你再爱也要亲手把她杀了!对不对?你明楼才是彻头彻尾的!新政府的狗!!”
明诚在门外听见,忙进来制止:“汪文鸥!你说话注意分寸!!”
“呵呵,我说的不对吗?明长官!”汪曼春走到明楼跟前,看着眼前人面如死灰,一点快感都没有,可是她满腔的愤恨在喧嚣,“你看看你,因为要留在新政府,把弟弟折腾个半死送走,把姐姐和仆人送走,最后整个明家就只会剩下你和明诚了吧?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?”
汪曼春瞪着明楼,他像条巨蟒盘桓在她眼前,纹丝不动,只抬手制止了想骂汪曼春的明诚,眼睛像是蛇的一样寒冷,盯着汪曼春,却没有怒意,倒是汪曼春哭着冷笑着。
“细想想,汪曼春算什么,她什么都没有,死了就死了,对不对?成全你的信仰,死得其所,多好!她该死,她十六岁那年就该死,十八岁那年也该死,是她傻,非要三番五次从死人堆了爬出来,死在你手里才甘愿!”
明楼直勾勾地看着汪曼春,她说的都对,他自以为是的苦和难,对于他们来说也是苦难,汪曼春的痛苦,是他对汪曼春悔恨的千百倍。他静静地看着汪曼春,他原以为他们可以有个时间心平气和地把问题说开,他错了的,他都认。现在他知道,他把他的小姑娘伤得太过深,汪曼春说的没错,他从她十六岁开始就一错再错。汪曼春无论是本来就是王天风的学生,还是只和王天风配合,她这些年的杀戮就算是真的,把她推入魔窟,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,是他们,是他明楼。如果说汪曼春跌入深渊是她错失,那把当初那个干净、善良的小姑娘推到悬崖边的每一个人,都不无辜!
汪曼春等着明楼反驳,等着他像从前那样虚伪的八面玲珑,借力打力的反驳她。可是她看着明楼目光渐渐涣散,心底一慌,明楼直接栽倒她怀里。明诚没来得及,汪曼春也没有防备,只是下意识的接住他,可她一个伤员哪有力气,连带着自己一起摔坐在地上,被床头的铁皮柜角在后肩划了一道,衣服勾破,沁出腥红的血珠。
明诚本来想怨汪曼春,可见汪曼春在这样针锋相对的时候都下意识护了明楼,心下也不忍。
“我去叫医生。”
明诚感觉自己完全在靠意识支撑,先是找医生给明楼急救,接着找护士给汪曼春消毒伤口上药,再去等明楼的结果。等人急救过来了,又向医生跟进明楼的身体状况,还有林林总总的检查、注意事项。汪曼春在一旁也听得心惊肉跳,她从没想过明楼的身体已经这样差。各项指标偏低,心肺功能也不好,还有各种旧患。
明楼还没醒,但她看见他的食指不知有意识的还是神经跳动,汪曼春还是伸手过去握着,发现真的有力道回握着,心里溢出无限苦涩。
明诚跟医生沟通完,回头瞧见,忍不住叹气:“今天下午听说是松本静来见你,已经气得砸了一办公室的东西,装作是不满郊外的物资车辆被炸。这炸车安排也是大哥,目的就是引开查你们的人,谁知道那个人是松本静。面粉厂的事情过后,大哥身体情况就一直没好转,知道你没死的时候才好转了一点,没过多久就更差了。你倒好,活生生把人气晕。”明诚看来,汪曼春和王天风合作也分明是欺骗明楼,虽然感情上明楼是说不过去,可是家国大义来说,当时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个杀人如麻的叛国贼,难道错就全在他们吗?
汪曼春没有说话,就静静地看着明楼灰败的脸色,明诚也没敢再多说,他是离明楼最近的人,汪曼春的苦他不是完全漠视,明楼的苦,他也比别人都清楚,可撇开国仇家恨,感情事只能他们两个人去和解,偏偏这一对,最躲不过的就是国仇家恨。汪曼春陪着明楼,直到后半夜他各项指标稳定下来,才回病房。
“这一闹,师哥的目的也达到了,等他醒来你们就回明家休息一天吧,你替他请个假。”
“汪小姐,大哥他……”
“我知道他来接我走也是有真心的,可现在不行,弈秋救了我,不管他是什么人,我不能害他。”
明诚见汪曼春主意已定,也就不多劝了。
明楼醒后,听明诚说了事情经过,知道多劝无益,便回明家休息了半天,而后便不管多忙,每日都要到仁济医院看看汪曼春。对外是展开攻势,关心佳人,实际也假公济私去陪陪汪曼春,知道她怕闷。其实明楼也不是个话多的,从前热恋到后来回国,独处时都是汪曼春说的多,如今明楼面对她,也不会没话找话,问了情况,便两人各自看书。奇怪的是场面丝毫不尴尬,偶尔汪曼春说一句书里的什么内容,明楼随口便能答上,说上几句,又归于安静。
再有是明楼不放心医院情况,每天去都要细细检查一遍问一遍,看环境和周围的人有没有什么异常。由汪曼春最初恶言恶语,到最后嫌他啰嗦烦人,明楼只管尽职尽责的检查,脸上总抿着笑。
偶尔白弈秋会来,但与明楼从未撞见,只是明楼会发现汪曼春房间会多些小玩意,或换了新书,汪曼春心情也会显得轻松些。之前的争吵,或者说是汪曼春控诉,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,就这样别别捏捏的处着,这样的日子,直到白弈秋启程去日本。
再次到港口的心情有些不同,汪曼春站着松本夫人身侧,目送松本静和白弈秋上船。白弈秋一身黑色西装,显得尤为精神。夏日的海风吹过,汪曼春眯眯眼,耳边依稀回荡着刚才白弈秋趁临别拥抱时,在她耳边的低语——活下去。
新政府很重视这次访问,特高课的端木课长带着大队人马送行,汪曼春无法在此时反驳。
“白先生真是一表人才,跟汪小姐很般配。”
松本夫人生得娇小,声音娇嫩,完全看不出来今年已满三十。
汪曼春浅笑:“松本夫人说笑了,我比白先生年长许多,不过当个挂名姐姐罢了。”
汪曼春表面上春风和煦,实际心里别扭着,总觉得落在背后的目光太过明显。特高课来送行,经济司亦然,汪曼春知道,明楼站在不远处。
忽然船上一阵骚动,汪曼春眼看着白弈秋在甲板上撂倒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男子,心不由得悬起来。瞬间甲板上、港口岸上枪声四起,有人被从甲板上掀翻到海里,汪曼春本着自己是没见过动乱场面的汪文鸥,跟着松本夫人紧退几步,目光仍停留在甲板上的白弈秋身上,见他行动利索,才暗自松了口气。行动处的人立马出列护住女眷,奈何枪声惊吓了港口所有手无寸铁的人,人潮无序冲撞,没走多远,汪曼春就着人潮假装被冲散,迅速脱了队。
紧接着,有人一把拉住汪曼春的手。汪曼春回头,果然是明楼。
“怎么回事?”
“另一条线上的行动,”明楼拽着汪曼春躲避胡冲乱撞的人群,躲到一个角落里,“他们目标应该是松本静,你放心。”
“应该?”汪曼春不信,明楼向来事事笃定。
明楼塞给汪曼春一支新型勃朗宁,小巧趁手,这倒让汪曼春意外。
“这里相对安全,你在这待着,等安全了再走。松本夫人会派人回来找你。”
“你还没回答我问题,你事先知道吗?”
明楼苦笑,汪曼春对自己信任恐怕回不来了:“不知道,这不是我习惯的方式,我不会同意。”
汪曼春没有多说什么,她知道明楼没有骗她,这处处漏洞又胜算不高的计划,自然也不是明楼安排的。汪曼春扫了眼外面的情况,道:“明楼,明镜是不是今天的船?”
明楼点头,显然他也已经察觉,外面情况看似一片混乱,他们却能看出有两拨人。汪曼春看明楼反应,知道自己猜对了。如果是日本人对明楼的身份有怀疑,他们大可跟上次一样提前挟持明镜,没必要制造这个混乱。定是军统对明楼有怀疑或忌惮,又不想明楼发现他们的意图,才做一场戏,掩人耳目,暗中挟持明镜以求远程操控明楼。汪曼春想着,不由勾起嘴角,故意有刺一下明楼:“他们不信任你了。”
明楼内心苦涩,却不能辩解,看见眼前情况危急,担心明镜安全,于是二话不说,正要往外跑就被汪曼春拉住。
“我去吧。”
不等明楼回话,汪曼春便冲了出去。
白弈秋的船已经安全离开港口,目之所及,甲板上也没再有混乱,汪曼春暗自舒了口气,专心躲避横冲直撞的民工,终于在等候室的小隔间找到明镜、阿香,还有护送明镜的明诚。汪曼春冷笑:“明董事长,又见面了。”
明镜见是汪文鸥,也愣了一下,这孩子眉目和善,每每见她又因为汪曼春的事情冷言冷语,她也习惯了,回应了一声“汪小姐”,倒看见汪文鸥也愣了愣。
与明镜恶言恶语对抗了这么些年,突然对方换了脾气,着实让汪曼春有些不适应。不过现状不容她细究这些个人恩怨,活命要紧。汪曼春刚要开口,忽的又进来一人,对着外面连开了四枪,躲了进来。
“你怎么也来了?”
于曼丽回头看见是汪曼春,认真说道:“按命令办事。”
汪曼春一下便知,之前白弈秋说有人会联系于曼丽,告诉她行动和代号,想来是军统将于曼丽分拨给明楼管,这样一来,白弈秋这边又少了人,加上这次白弈秋随松本静远赴日本又凶险万分,一时间,军统是不是打算放弃白弈秋的设想吓得汪曼春手脚冰冷。她压下强烈的不安,没有道破于曼丽和白弈秋的实际从属关系,只道:“这次既然是冲着明镜来的,这样下去一定逃不过。明镜,把你现在穿的这套衣服换下来给我,我带着阿香,引开他们。阿诚和曼丽护送明镜坐下一班去香港的船,曼丽你陪明镜先到香港,等阿香汇合后,你送她们上了美国的飞机再回来。”
“这不行,你跟阿香都太危险了。”
唯一反对的是明镜,阿香自然是护主,觉得没有问题。阿诚和曼丽也觉得汪曼春提出的是目前最靠谱的方式,汪曼春能提出这样的方案,阿诚已经又意外又感激了。
“你们说话呀!”明镜着急。
“大姐,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。”
汪曼春并不在意明镜是否出于善意,只道:“我们汪家的人情也不是白给的,该讨的时候我自然会讨回来。阿诚你出去掩护,过了时间我可就不管了。”汪曼春说前半句的时候就明诚会开口打断她,她没给明诚这个机会。
明诚没敢再多说,给了于曼丽一个眼神,就赶紧出去看风。于曼丽知道明诚是让自己留意汪曼春,说到底还是怕汪曼春对明镜不利,毕竟两个人水火不容了那么多年,眼前这样的场景,谁都难以相信。
明诚一出去,谁都不敢再耽误时间。四人更换好衣服后,汪曼春拉住于曼丽低声道:”有个问题,阿诚。“
于曼丽一头雾水,把刚才汪曼春说的话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,忽然道:”对,阿诚先生一定是护着真的大姐。“
汪曼春一笑:“叫得可真顺口。”
“你……什么时候了,胡说八道的!”
“你一个人带着她,没问题吧?”汪曼春不多说,见于曼丽点头,便从视线死角处观察外面的情况,人潮已经渐渐没有那么慌乱,但明显的,零星还有好些人在搜查。
明镜看见汪文鸥大半边身子挡着阿香,紧紧握着阿香发冷的手,无外乎希望稍微能安抚一下她,毕竟长期在家里干活的女孩儿,哪里见过这场面。一时间,她愈发把汪文鸥和汪曼春区分开来。这次去香港,安排好资产转移国外的事情,她就要带着阿香去美国了。山高水远,三个弟弟在国内,恐怕都难以联系,眼前这个汪家的人,再见面的可能就更加小了。人到高度紧张的时候,反而忘了的生死,明镜忽然握住汪曼春的胳膊,道:“汪小姐,如若你与明楼有缘……”
汪曼春一愣。
明镜话说到一半,自己也愣了愣,这话突然蹦出来,她自己也始料未及,现在才发现不合适,汪、明两家的仇恨,她放不下,又怎么能指望汪家放得下。
于是改口道:“是我犯糊涂了,你们小心。”
汪曼春打量了一番明镜,曾经那个对着自己趾高气扬的明镜,竟然也两鬓斑白了。她冷冷一笑,便带着阿香冲了出去。顺带把明诚拖到一旁。
明诚回头看着粗略伪装成明镜的汪曼春,这里离明镜和于曼丽躲藏的地方更远了。
汪曼春警惕着周围,顺带给明诚解释:“你保护的才是真的明镜,明白吗?”
明诚立刻会意,心里的弦绷得更紧,给就近的几个人使了眼色,让他们去暗中保护明镜。
有明诚在,果然不出汪曼春意料,他们一路躲避,又要让他们不至于跟不上,几乎集中了军统行动小组的全部火力。阿香吓得两腿发软,又不得不死命地跟着汪曼春和明诚跑,在他们俩跟追捕的人驳火的时候还得找地方躲藏。直到确定再也没人跟来,明诚才算略微放心。
“你送阿香去安全的地方,我回码头看看曼丽留下的信号,安全了会通知你。”
“你自己小心。”明诚道,“白弈秋不在上海,如果你需要帮助,可以随时找我。”
汪曼春冷哼了一声,只道:“你们快走吧。”
等明诚带阿香走远,汪曼春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点,换回自己的衣裳,再将明镜的衣服烧掉。从小楼里出来,穿过弄堂,再绕回码头。经过石板路,翻过矮墙,就是码头动乱的地方。汪曼春刚走到矮墙处,就听见一个痞痞的声音响起。
“穿成这样可不好翻墙。”
汪曼春定睛一看,是陈山,一个人,似乎在这里等很久了。她略微笑笑,道:“让陈处长久等了。”
“奉命行事而已,”陈山摸摸鼻子,笑容里也带着一点无伤大雅的痞,“何况等汪小姐这样的佳人,嘿嘿。”
汪曼春饶有兴致的笑了笑:“奉谁的命?”
“汪小姐觉得是哪位,就是哪位。”陈山笑着,扎了弓步,两手掌心向上交叠在膝盖上,“抓紧时间吧。”
汪曼春见他这个阵势,不由惊讶,看了下附近确实没有可垫脚的,正要脱了高跟鞋,又听见陈山说“不必了”,于是也不客气,一脚踏在他掌心上,借力翻过矮墙去。很快,陈山也翻过了,拍拍手上的灰,没有接过汪曼春递到眼前的手帕,而是自己拿了块阴丹士林蓝帕子,擦擦手上的灰,又仔细叠好装回兜里。
汪曼春也不恼,收回自己的手帕,两人并肩而行。她暗中瞥一眼堤上的石柱,绑着白色破布,汽笛声从远处传来,动乱过后的港口角落,显得更加安静。汪曼春挽了挽耳边凌乱了的头发,道:“这样的料子做手帕,也是少见。”
“她留下的东西不多,打眼的,也不敢留。”
汪曼春抬眼打量了陈山,说这话的时候,他脸上甚至没有表情,她不知道是因为特工的习惯,还是别的原因,她看不出这个叫“张离”的女人,在陈山心里重要到什么地步,但她觉得,无论如何,只是和她比起来,张离的情况还是叫她羡慕,哪怕这个女人已经死了。
“值得吗?”汪曼春问,“为了你们所谓的信仰,连性命都搭上,又有谁会记得。”
“我会记得,这是我活下去的理由。”陈山灿然一笑,“她就是我的信仰,和理由。”
汪曼春脸色惨然,陈山微微侧身,一手扶着她胳膊,一手虚扶着她的腰,不远处,松本夫人带着一小队人急切地走来,看见陈山和汪曼春,着急的神色尚未退去,忙得走到汪曼春跟前,情急之下,脱口而出说的日语:“太好了,刚才没有看见您,真的吓死我了。您还好吧,哪里受伤了吗?”
“松本夫人放心,汪小姐只是受了些惊吓。”
陈山日语蹩脚,汪曼春在旁点头应和。
“那就好,快随我回去吧,要好好休息一下。”松本夫人说罢,牵扶过汪曼春,又对陈山说道,“刚才南造小姐在找您。”
陈山闻言,随即应声告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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